车开得平缓,一路没有颠簸。
夏夏睡得做了梦,梦里自己笑得特别高兴。睁开眼睛时,车还在开着,夏夏看了眼时间,才发现竟睡了这么久。
明明感觉只是浅眯了一会儿,居然已过去一个半小时了。
她揉着眼睛望向车窗外,看见外面景象,不禁摁下车窗,清新微凉的海风吹了进来。高速路对面遍布岩石崖壁,是石灰石长期风化又受到海水侵蚀后形成的。
风带着海浪声飘来,夏夏好奇那是哪里。
“下去看看?”身边忽然传来声音。
下一秒车头方向偏转,驶下高速路,朝着夏夏好奇的地方开去。
时间还算充裕,停上半个小时不成问题。
车很快稳稳停下,夏夏解开安全带下车朝岩石走去,周寅坤跟在她后面,风吹动着她的头发,淡淡香味沁入鼻腔。
夏夏站到岩石上,终于看见了下方的景色,不禁赞叹:“这太美了。”
岩石崖壁所环绕的正是一处峡湾。
近处的海水被勾勒成小船形状,与远处一望无垠的海面汇聚相连。此时此刻,阳光倾洒在晶莹的蓝色海面上,泛着粼粼波光。紧接着一条小船划过,在蓝色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波痕,那痕迹又很快消失,融于如画的峡湾海景当中。
只是这么看着,便觉得心情被治愈,整个人都豁然开朗起来。
“阿利斯,”她看向身边男人,“这是哪里?”
“卡朗格峡湾,”周寅坤扬扬下巴,“从这儿到那儿,连起来是一整个国家公园。”
夏夏顺着他说的方向望过去,只见峡湾岩石崖壁蜿蜒绵长至少有二十公里,远处山上的森林与下面海洋组成了完整的生态系统,山路沿途似有小花,往下通往崖底海滩,往上则通往瞭望点,是山景爱好者的绝佳去处。
海风迎面吹来,连她都想上高处去看看了。
男人见她看得入迷,“喜欢?”
“嗯,喜欢。”女孩点点头,“每个地方的海景都会带来不同感受,这里……让人觉得安心平静。”
“喜欢下次就住这儿。”
下次。
夏夏顿了顿,如果没有特殊的事,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再来法国了。与阿利斯的见面,大约也是最后一次了。
现在想起来,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。短短几天,就经历了莱娅和舒雯姐的事,还遇到了一个帮了她大忙的人。
想到这里,夏夏抬头,“阿利斯,我想……跟你说句抱歉。”
周寅坤挑眉,什么意思。
“你先后帮了我两个朋友,但我有好几次都怀疑你是……”
“是什么?”
“是坏人。”她没有说具体的名字,选了个笼统的词概括。
哦,坏人。周寅坤大概知道她说的是谁,人长大了也文明了,骂人的词儿都变少了。以前好歹还会说个“烂人”呢。
他神情看不出情绪,夏夏解释:“但这不是你的问题,是我太敏感了,总是会想起一些以前不愉快的事。你借飞机帮忙送走的那个姐姐,她是我很好的朋友,她也跟我经历了同样的事——”
“什么事?”男人看着她。
“就是,就是被一个伤害过她很多次的人纠缠。”她没有说得太详细,但也足够说明情况了,“只不过最终我成功逃脱了,但她还没有。所以我想帮她,我希望她能跟我一样,过自由安静的生活。”
周寅坤沉默地盯着她,半晌,他问:“如果那个人又找到她了呢?”
如果陈悬生又找到舒雯姐,这实在是夏夏最不愿见到的情况,“那她会很痛苦,会觉得生不如死吧。”
男人不悦皱眉,“就没有和好的可能?”
这个问题夏夏不曾想过。可话说回来,舒雯姐和陈悬生,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,是彼此的亲人。若非被陈悬生逼到绝境,舒雯姐也不会做出捅人的事。
若要和好,除非陈悬生彻底退让。
想到这里,夏夏说:“即便有,他也做不到的。”
“你很了解他?”
夏夏摇摇头,她跟陈悬生总共也没见过几次,当然算不上了解。但做出他这种事的人,大约都是差不多的。
“你都不了解,怎么知道他做不到。”周寅坤睨着她。
上了个大学,学会戴有色眼镜看人了。
夏夏倒没察觉那目光,脑子里都是舒雯姐的事,“除非那个人不再自私地打着爱的旗号为所欲为,而是真正为她考虑,真正尊重她。不是表面尊重,实际控制纠缠的那种。”
“比如?”他在旁边追问。
“比如……懂得放手。”夏夏说,“这个世界上,每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空间,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和想过的生活。就算是小孩子,也有自己想要和不想要的东西。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,那就该尊重对方意愿。如果对方说了‘不’,那至少也该暂时保持距离,而不是步步紧逼,非要对方接受。”
“暂时是什么意思。”
“就是,有时候别人说‘不’,可能是真的拒绝,但也可能是想再考虑下、观望下,然后再慎重做出决定。如果被一个劲儿地逼着接受,那只会让彼此距离越来越远。我觉得不仅恋人是这样,家人、朋友之间也都是这样。”
说到底就是尊重二字,对普通人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。可对于手握财富权势的人来说,他们字典里根本就没这两个字。
站在高处俯视惯了,哪里学得来平视。陈悬生是这样,那个人……也是这样。
夏夏总结:“所以我说,他是做不到的。”
那可不一定。男人看了眼时间,“走吧,该去机场了。”
“好。”夏夏跟着他回了车上。
峡湾到普罗旺斯机场又是一小时车程。
到的时候,迪勒早已等在那里了。他也是同一时间开车从庄园出发,没怎么绕路,四十多分钟就到达目的地。也不知道老板走的哪条路,居然开了三个小时。
一切登机手续办妥交到夏夏手上,迪勒退到一边。
接下来就是过安检登机了。进去之前,夏夏说:“在法国这几天过得很开心,谢谢你阿利斯。”
说完她朝他摆摆手,转身准备进去了。
“周夏夏。”周寅坤叫住她。
夏夏回头,猝不及防撞入一个坚硬灼热的怀抱。男人大手抚在她后脑,另一手圈在她腰上,将人紧紧嵌在怀里。
周围无数道视线投了过来。男人高大挺拔,衬得怀里女孩愈发娇小。
夏夏被骤然一抱,箍得有点喘不上气,她不由撑在他胸膛:“阿、阿利斯。”
周寅坤低头,忍不住亲在她发丝上。在她推开他之前先放了手,语气依旧自然:“一路顺利。”
夏夏怔了怔,“哦,好。”
被触碰过的地方隔着衣服都还有些灼热,夏夏想,这大概类似于法国人之间常见的吻面礼。于是她又笑了笑:“那,再见了阿利斯。”
男人看着她进去。
再见。不错,他们当然会再见。日子还很长,这回他选择慢慢来。
一旁迪勒同样看着那道纤瘦身影消失,尽管周寅坤什么都没说,他也大概猜得到原因。接下来老板都不在法国,周小姐回中国其实是最安全的。趁着她回去上学,老板也正好得空把手头的事给解决了。
就在今天凌晨,塔利班武装突袭赫尔曼德工厂,与周寅坤的武装军发生激烈交火。战火殃及多处原料地与制毒工厂,查猜急电请周寅坤亲往。
飞机早已在普罗旺斯机场待命,在男人登机的下一刻舱门关闭,迅速飞往下一个目的地——阿富汗。